近来,在日本传承了百年的老铁壶成为收藏市场的新宠。作为日本茶道中不可或缺的物件,“老铁壶”有着怎样的文化渊源和收藏价值?
大唐盛世之时,八方来朝,日本遣唐使将饮茶习俗带回了日本并在寺院里流传,尚不是一般人可以享用的。到镰仓时代,大约相当于我国的南宋,一位法号荣西的僧人,将中国的茶种引入日本种植,这样,饮茶的习俗遂由寺院蔓延开来,出现了专门用来煮茶的茶釜(一种不带流的铁壶)。
江户时代(1615—1868年)中期,为了方便注水,日本釜师开始将小的茶釜加上注水口和把手,形成了与中国紫砂壶外形设计相似,一个用于煮水、一个用于泡茶,异曲同工的特殊器物——铁壶(日本称作“铁瓶”)。日本铁壶作品采用了大量的中国文化元素,如“汉诗”、“梅兰竹菊”、“岁寒三友”、“战国饕餮纹”等中国诗词及图案都很常见,构图方式也类似中国紫砂壶的装饰方法。
日本铁壶所用铸铁材料取自日本本土的砂铁和岩铁,这种铁基本上不含硫,在沸水的过程中,氯气被彻底清除(这是其他材质的煮水器所不能实现的),故形成特有的山泉水效应,对于冲泡普洱、乌龙茶等需要高温冲泡的茶种来说,更能挖掘茶质本真的香气。
日本的茶道颇具宗教仪式的意味,“和、敬、清、寂”之间,寻求的是心灵隔世般的宁静和安详,而茶釜所发出的鸣声,初如松风,再如松涛,自然之声、草木之气弥漫茶室。在夏目漱石的小说《我是猫》里,一位贵公子不听着茶釜所发出的松涛之声,竟至于不能入睡。
从大师安之介到“大阪龟”
日本铁壶从大的风格上分为两大系统,京都系和南部系。
先说南部系。这个“南部”并非地理意义上的南方,而是由于其发轫于藩主南部信直的支持,在其属地盛岗、岩手一带发展起来的铸造技艺。从地理上说,上述地方在日本本州岛的最北端,与北海道隔海相望。在日本电影《追捕》里,杜丘驾机潜回东京,想必应当路过这个地方。倒是京都在地理上反而偏南。
由于盛岗盛产铁矿、漆树以及砂土,南部铁壶一般整体都用铁铸造,不像京都系使用铜盖为多。南部系的壶摘,常常是釜师选取树上的松果实物翻模而成,由此细节可见出南部铁器追求自然质朴的审美意趣。
京铁瓶主要分为龙文堂和金寿堂两大系统。龙文堂是影响最大的堂号,始创于江户时代,龙文堂二代安之介,使铁瓶铸造达到了一个高度,不仅自己技艺精湛,也培养了一批著名釜师。比如后来创立了龟文堂的波多野正平、初代秦藏六,都是他的弟子。
日本传统社会深受儒家影响,许多著名的釜师从不在作品上落款,只是在外包装箱上写明作品名称并署名。但是历经百年,许多原箱都已损失,这样就有许多铁壶相当于丢失了身份证——不定哪天出现了一个标准器,才忽然发现自己不经意之间居然拥有了一把名釜师的作品。这类事情常常为铁壶收藏者津津乐道。
龟文堂可以说是铁壶中之最受追捧者,市值一般也要数十万,但仿品也最多。龟文堂当初定位的就是高端市场,采用失蜡法铸造。制蜡模极其费工,通常耗时要二个月左右,而生产出来的仅仅是一把壶。所以当日就不是普通人能收藏得起的。到昭和时期,已有一些小作坊偷偷仿制龟文堂作品,但出于技艺水平和成本计,只能以砂模翻制,故而在壶身上可以见到一条明显的范线。艺术水准也已等而下之,后世称为“大阪龟”。即便大阪龟,今日也已价格不菲,仿得好的也标价上万,乃至几万。
在工业化时代之前,钢模铸造在技术上尚不能实现,所以日本老铁壶都是手工制作的,目前存世的仅在十万把上下。这个数量比起我国紫砂壶的存世量要小得多。虽然铁壶的收藏在大陆还仅限于在北京、上海等一线大城市中流行,但这样的收藏人群已使日本市场铁壶价格接连飙升。
数年之前,在日本旧货市场买老铁壶只需要几百元人民币,远不及新壶的价格。道理很简单,日本人不喜欢用前代人用过的旧物,这种习俗冈仓天心在《说茶》一书中有所提及。近来日本形成了专业的老铁壶市场,对文物级的古铁壶也开始征收关税。所以高端铁壶的价格直线上升。虎年春节前,在北京见到的售价几万元的高端铁壶,兔年春节前同类铁壶已飙升至二十万元以上。
但由于资料的匮乏,低价铁壶中其实不乏名家作品。笔者曾于一家店见到一把小壶(日本称为“急须”),很是清雅,壶身铸有“松风”二字。此壶虽章款模糊不易辨识,仍索价过万。觉得有点贵。只是多年前曾得到一张古琴,亦名曰“松风”,甚觉有缘,禁不住遥想明月松风之下,一杯苦茶的滋味实在诱人,遂爽快购还。数月后在另一家店见到同样的一把壶,造型、书风全同,一眼便知乃是同一釜师的作品,原来是初代大国寿朗的作品,一询价,数十万。这才知道当初的冲动冥冥之中自有道理。